本文对过去10年中国经济改革做一简单分析，同时提出中国下一步改革的方向  。

在过去的十几年期间，中国老百姓经历最重要的改革无非是医疗、教育和住房。首先让我们看看医疗改革，下表是中国居民在过去10年期间（1995-2005）诊疗和住院费用的变化。其中诊疗费用增长到3.2 倍，住院费用增长到2.8倍。过去十年间医疗费用增长至2.8-3.2倍。

表一：十年期间（1995-2005）中国居民医疗费用增长

数据来源：“一生花费知多少，医疗费：60岁前至少25万元”，《理财周刊》，2009年08月05日

另一个是教育费用，大学学费在1995年大致是每学年不到1000元（我记得只有6-700元稍微多一点？），到2005年已经增长到5000元，增长至5倍。另外，根据上海《解放日报》2005年3月5日一篇题为“上海居民教育支出大增，高低收入家庭费用差距大”的文章，上海居民的教育费用支出在1995年到2003年期间，年均增幅23.2%，8年期间增长至5.3倍。过去十年期间，中国居民教育支出增长至少5倍。

再就是房子。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，1996年竣工房屋造价为平均911元/平米，2005年商品房屋销售价格为3168，可以说房价大致增长至3倍。另外，根据网络上一篇名为“大楚网友总结武汉房价蹿升史1995-2010”的文章，1995年武汉地区的房价大约在750-1000元之间，2005年-2006年, 房价增长到2500-3200元左右。过去十年期间，房价大致增长至3倍，实际情况是2005年之后的房产市场更加疯狂。

费用支出的对立面是收入，过去10年期间中国居民的收入又有什么变化呢？下表是国家统计局的官方数据。

表二：十年期间（1995-2005）中国居民收入增长

在过去十年期间，城镇居民的收入只增长至2.4倍，而农村居民的收入仅增长至2.1倍。中国过去十年（1995-2005）改革的最大问题是：收入的增长远远落后于费用支出的增长（医疗费用涨2.8-3.2倍，教育支出涨5倍，住房涨3倍）。如果考虑到贫富差距，居民收入增长落后于费用支出增长的问题更为严重。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在2004年发表的一份报告显示，最高的10%的人群组获得了总收入的32%，则高收入阶层的收入实际增长至2.6倍，而90%贫困阶层的收入仅增长至2.38倍。如果按照王小鲁20%高收入家庭占有80%的财富的最新数据，80%贫困阶层的收入在过去10年期间基本上没有什么增长。

居民收入增长落后于居民费用支出增长的原因是：费用项目已经大多市场化，而收入项目却没有市场化。教育、住房、医疗，是过去十几年市场化改革的最成功的典范，而收入项目，包括：工资性收入和非工资性收入，均未市场化，中国下一步改革的方向应该是推动居民收入的市场化，而且，在收入项目市场化之前，费用项目的市场化应该暂停或者谨慎推进。

许多工薪阶层认为，自己的实际收入一直在零增长甚至负增长。一些披露出来的信息也基本符合这种推断。比如，2010年全国总工会的一项调查显示，超过两成的职工5年来没有涨过工资。2011年1月19日上海《劳动报》的文章也揭示“上海家乐福六千员工，工资12年（1998-2010）原地踏步（月工资只增加了50元）”。居民工资收入零增长的主要原因是：雇员集体协商工资的机制没有建立。这种集体协商工资的机制在澳洲（笔者在墨尔本）和其他西方国家，在提高员工收入和福利方面发挥了强大的作用。联合国在“负社会责任投资（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ing）”指南中明确提出：“集体协商机制”是企业的社会责任，全球上万亿美元的投资基金已经公开宣称遵循这些规则。居民的月生活成本已经高达1500元，你把最低工资标准从1000元提高到1200有什么用呢？

中国居民的非工资性收入基本上包括：利息收入和股票收入。中国的存款利率长期低于通货膨胀率已经是被大家广泛讨论的、公开的秘密，这是利率非市场化的直接后果，下一步的改革方向应该是利率的完全市场化。

中国的股票市场是一个基本封闭的市场，对于中小投资者来说有着独特的特点。下表是1994-2001年期间，中国股票市场与世界其他市场收益与风险的比较。

表三：中国股票市场与世界其他市场收益与风险比较（1994-2001）

Source：Dow Jones Indexes. Dec 31 1993 to Dec 31 2001

首先，中国股票市场的总回报率是不错的，8年期间涨了近80%，表现优于欧洲市场、日本市场、香港市场和其他发展中市场，只是仅次于美国的道琼斯工业指数的表现（如果考虑1995-2005十年期间的表现，上证综指整整涨了一倍，仅次于澳洲市场）。但单纯的回报对于投资者来说并不是很有意义，还要考虑风险因素。数据显示，中国股市的风险世界第一，仅次于香港市场。如果考虑调整风险后的回报率，中国股市落后于欧洲和美国市场。

另外，中国股市消息横行，机构投资者占优优势地位，中小投资者出于弱势。1998 – 2006期间，中国股市机构投资者的年均回报率为20.75%，超过上证指数年均回报率16.2%和深圳指数年均回报率16.2%（SOURCE: Bosera Asset Management Co）。中国股市的机构投资者表现强于大盘，而在成熟（有效）的资本市场，证券价格反映对股票价值的无偏差估计，机构投资者绩效不可能超过大盘。中国的情况表明，中国机构投资者有着先天的优势，它们的超额回报来自于中小投资者的损失。有中国大型金融机构的经济学家在2010年初竟然能够做出人民币全年升值  3%的准确预测……

中国股市还有更加特别的地方，中国股市历史上的高额回报集中于特别的某年，特别的几天，和特别的几个行业。如果中国股票市场的投资者在1994-2001年8年期间耽误了表现最好的10天，他们在8年的回报从80%跌到负65%。（具体计算过程略过）。

中国股票市场非但不能给中国居民（中小投资者）增加财富，反而带来财富损失。

股票市场的市场化途径是开放资本账户，包括央行放弃在外汇市场对人民币汇率的干预，和中国居民自由投资海外市场。有人担心索罗斯们会趁火打劫，我想中国中小投资者的状况不会比现在更坏。2010年底和2011年初，关于资本账户的开放有令人兴奋的进展，但结局却很出人意料。比如据报道，温州居民被允许可以直接境外投资（温州本已经是比较富裕的地区，为什么还被赋予更多致富的权利？），不过最后却以“方案没有经过国家外汇管理局批准，何时能重启尚不得而知”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束了。

中国下一步经济改革的方向应该是居民收入项目的市场化，包括：允许和鼓励雇员集体协商薪酬、利率市场化和资本项目开放。在收入项目市场化之前，费用项目的市场化应该暂停或者审慎推进。

有经济学家鼓吹“春运难是因为火车票价太低”，“支持火车票提价”，即使铁路运输是市场定价（实际上垄断的成分比较大），也只是居民费用支出项目的市场化而已。中国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变，产品和服务价格一般会上涨。这种市场化对普通老百姓带来的只有损害。一些市场派学者（很多也令人尊敬），不去鼓吹收入的市场化，反而鼓吹费用支出的市场化，自然失去普通老百姓的支持。同时，在国进民退的大背景下，他们也失去了政府的青睐，有媒体说“市场派式微”，并不是没有原因的。（作者电邮：zhenhua.liu1@gmail.com）